黑白人生

　　他是少白头。刚参加工作那会，有个年长的同事说要给他介绍对象，他说不急。人家说白发都有了，该考虑了。他听了也不，却有些委屈。回家捉镜相对，拨弄之下，果真有些白发，便捉虱子般一根根地加以剿灭。但不管怎么努力，白发不见减少，反倒越来越多，三十刚出头，已是花白。虽然这没有耽误他吃饭睡觉，娶妻生子，但还是给他带来苦恼。“小老头”、“白头翁”，有时别人会这样称呼他，或亲昵，或戏谑，没有恶意，可他听着不舒服，接受不了。他想，自己还要在社会上混呢，不能这么早就让人看衰了。不就是黑头发吗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！

　　他是少白头。刚参加工作那会，有个年长的同事说要给他介绍对象，他说不急。人家说白发都有了，该考虑了。他听了也不，却有些委屈。回家捉镜相对，拨弄之下，果真有些白发，便捉虱子般一根根地加以剿灭。但不管怎么努力，白发不见减少，反倒越来越多，三十刚出头，已是花白。虽然这没有耽误他吃饭睡觉，娶妻生子，但还是给他带来苦恼。“小老头”、“白头翁”，有时别人会这样称呼他，或亲昵，或戏谑，没有恶意，可他听着不舒服，接受不了。他想，自己还要在社会上混呢，不能这么早就让人看衰了。不就是黑头发吗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！

　　穿衣镜前，他左看右看、前看后看，看了又看——染过的头发效果不错，乌黑闪亮，没半点杂色。他感到浑身充满力量，甚至还有一点飞翔的冲动。

　　几天后，他便受到一次小小的打击：“你看起来是帅气了，可家里却跟着。”老婆开始埋怨了。的确，家里的毛巾、枕头、沙发等等，凡是与头发亲密接触的物件，无一例外不是被弄得油腻腻脏兮兮的。他嘿嘿的笑了笑，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，脸上写着讨饶。

　　不过，染发的好处是不容置疑的。一头黑发让他自信满满地出入市井，行走职场，应对社交。多年的老朋友，一见面，总是惊讶：“哎呀，怎么一点没变化？”“真是越来越年轻了！”这话听着顺耳，他知家在说好话，但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夸大，这得归功于自己腰不粗脸不嘟腹不鼓，身材保持得好，可是，要没有黑头发的帮衬，能有这样的效果吗？

　　染发这件事，确实给他带来不少的烦恼。别人理个发，也就十几分钟的事，快捷简便；自己就不同了。洗发、理发、染发，然后是苦苦的等待，让染发水的效果巩固了，接下来则是没完没了的搓洗，前前后后得两个小时，其中充满。

　　“该上油漆了。”有人这么提醒他。他知道是白发顶着黑发长出来了，不由的有一种穿帮后的蒙羞。

　　“老都老了，还装什么嫩？”老婆好像听到了什么，话语中透出一些不安定的因素。

　　他想，自己都五十出头了，平民百姓一个，当官扯不上；工作呢，靠吃老本了；至于形象嘛，无所谓啦！犹豫了几个月，他终于下了决心。

　　他是这个店里的熟客，却不知晓理发师傅姓甚名谁，一直都叫他文昌爹。文昌爹有些惊诧，有些犹豫，但马上就大刀阔斧地动作起来，嚓嚓嚓，只一会，镜子里便出现了一个光头。呵呵，还不错！面目端正，头壳浑圆！走出店门时，他有一种的感觉。

　　轻轻摩挲头皮，发茬把掌心挠得痒痒的，而头皮则有一种酥麻的、像过电一样的感觉。他发现，简单原来有着另一种美妙。

　　头发长起来后，他傻眼了——咳，想不到全都白了。老婆说看上去有学者的风度。知道老婆在笑自己，可他已经看开了，无所谓。但是，同事朋友的反应，却让他始料未及，手足无措。

　　“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说，大家一起帮忙解决嘛。”还有的人这样鼓励他，猜想他生命里肯定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。

　　面对别人那种怪异的眼神，他不得不跟人解释，说自己是少白头，头发本来就白，过去总是染，现在不染了，没什么。态度很诚恳，像是要撇清什么。

　　他知道，建立一种新常态需要一个过程，所以很耐心地回应着别人的关切和询问。他想，时间能改变一切，过一段，大家自然就适应了。但他还是不愿见到别人那种目光和表情，害怕上超市，害怕到街上散步，害怕朋友圈里的小聚。他更多的选择窝在家里，变得郁郁寡欢。

　　一天，单位的领导把他叫去，关切地询问他的工作、家庭和生活，然后说：“看你头发一下子全白了，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，组织上能帮助解决的一定帮助解决。”他表示感谢领导的关心，接着又程序性地解释一遍。领导说：“既如此，还是回到黑头发要好些。”

　　他笑了笑，不再做任何解释，只是感慨的说了一句：“人是因为没有办法了才变老的。”